【迷霧人生】<八>

<八>

在爸爸的記憶裡，麥修斯叔叔親切的多
我不曾看過的表情，在爸爸的記憶裡出現不少
原先麥修斯叔叔的眼神很冷漠，讓我幾乎就要認定他是兇手

但不知道爸爸說了什麼，他的眼神軟化了 

之後小時候的我出現在畫面內，後面的事情我也還記得。
「芮想要搶玩具，只是，是跟一個男人一樣大的玩具。」 
這是麥修斯叔叔離開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克洛被馬的嘶鳴聲驚醒。
現在他躺在里伯列克家旁的荒地中，身上用迷霧斗篷蓋著，身體蜷縮在一個土坑低窪處。
在他回到陸沙德前，他大多的晚上是這樣過的。
 不斷落下的灰燼成為他最好的掩護，克洛燒起錫，聆聽不遠處里伯列客家的動靜。
和連恩分手後，他就悄悄地回到附近，白天的時候不方便行動，但是他又很在意這件事情會不會傳開。
偷聽了十五分鐘後，克洛確定艾瑪跟戴維斯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友好到會交換這件事情的情報，而他們的談話內容大多跟司卡反抗軍有關。
所以他決定休息一下，沒想到居然睡著，還做了夢。
馬車是來送戴維斯離開的，氣溫也在下降，看來時間應該是接近傍晚。
克洛翻開一點點披風的縫隙，透進來的光線的確如他猜測的昏暗。
等到馬車走遠，就可以行動了。

艾瑪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反抗軍基地一趟，準備要搭馬車出門。
天色已經暗了，艾瑪的馬車車頭掛了盞燈，基本上可以確定駕車的應該是一名錫眼，而車內，只有艾瑪一個人。
是覺得自己家族無關要緊，還是怕洩漏基地的位置，克洛有些緊張，還是艾瑪本人其實也是個迷霧之子，才敢這樣大搖大擺不帶侍衛就在無人的荒地中前行。
在馬車上的錫眼聽到怪聲回頭，克洛已經用一枚夾幣打進他的腦袋，那錫眼疼得大叫，摔下了馬車，馬匹受到的驚嚇，仰頭嘶鳴後開始向前狂奔，克洛差點因為車輪擦過一碎石被拋下馬車，但他急忙燒了白鑞穩住自己。
車內沒有動靜。
克洛呻吟著，希望不要一照面就吃上一頓匕首套餐，蹲在馬車車頂，克洛抓住馬車頂的行李架，鋼推下面的車門。
車門門軸被他破壞，車門被甩到馬車後方。
從上面看不到馬車內部，但是艾瑪還是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克洛深吸一口氣，抓著行李架，下半身盪了進去。
艾瑪握著匕首刺了過來，可是是鋼製的，所以克洛鋼推推開匕首，抓住艾瑪的手腕往門框一敲，匕首就這樣掉出了車外。
看她縮回手彎著腰大聲喊痛的樣子，克洛覺得自己先前的擔心很多餘。
敲暈艾瑪，用皮帶把她固定在行李架上，克洛安撫馬匹，雖然他沒學過怎麼駕馭他們，幸好讓馬車往陸沙德方向前進並非什麼難事。

一桶帶著惡臭的汙水噴濺到艾瑪臉上，艾瑪立刻醒了過來，在嗆咳中慢慢地回憶起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個空間很暗，遠遠的地方有一小盞蠟燭點著，但是光線到艾瑪身邊時已經不足以照亮任何東西，後腦杓疼痛著，腫脹的地方似乎靠在光滑的牆面上，手被綁在身後，摸起來像一條皮帶，雙腳現在伸直的放在地面上，而地面的材質感覺如同剛剛的牆面一般。
木桶放置到地面的聲音，一個人的身影遮擋到了光源，艾瑪勉強辨認出這人的個子不高，而且身上還穿著迷霧斗篷，看來是綁架她的人。
恐懼油然深起，來的非常突然，艾瑪想要放聲尖叫可是聲音卻卡在喉嚨，那人移動幾乎沒有聲音，艾瑪所能聽到的只有自己牙齒的打顫聲。
那人拿起燭台，把燭台放到艾瑪左側的牆邊，現在艾瑪看清楚自己身處的環境，似乎是下水道的一個空間，右側不遠便是另一面牆，但是光線仍然不足以讓艾瑪看出這裡到底有多大，或是出口在哪邊，回頭看著綁匪，他披著迷霧披風，身下穿著什麼看不太見，臉上倒是掛著面罩。
但就在艾瑪覺得自己有活命機會的時候，那個人拿下了面罩。
「克洛大人....」艾瑪顫抖的叫出對方的名字。
「嗯，我其實對這種事情沒有什麼經驗，希望艾瑪貴女能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訴我。」
「芮的事情是他親口跟我說的，不是我胡亂猜測造謠的。」
「還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情？耶律阿德？」
「他不知道！我發誓！」艾瑪激動的說，無論如何至少不能讓克洛動了要殺兩個孩子的爸的念頭。
「你覺得你的誓言值多少？」克洛冷淡地說，「值一條命嗎？」
「大人求求您，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在芮死的時候就忘了這件事情，直到見到您才再次想起來，這中間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畢竟傳遞已死之人的消息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
「但是我回來了，這個消息就有用處了。」
「克....」
克洛一把掐住艾瑪的脖子，然後看著掙扎的她慢慢的說：「不准再說出我的名字，否則耶律阿德一定會死。」
艾瑪艱辛的點了點頭，克洛才鬆開手，讓她咳嗽著緩過氣來。
但是一下子克洛覺得好像自己想問的都問完了，他還是無法確定耶律阿德是否知情，而芮自己親口承認自己是司卡之子帶給他不小衝擊。
他知道席德伯公有在找尋所有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並且如果綻裂後有金屬能力就會留為己用，但是那些人絕對不會有貴族身分。
結果....
「說說支援司卡反抗軍的錢是哪邊來的吧。」 克洛決定轉移話題。
「大部分是里伯列克家的金流，浩特家只有戴維斯的個人資產....啊啊啊！」
克洛將玻璃匕首插進艾瑪的左大腿又拔了出來，艾瑪將腿縮了回來，身體蜷縮在角落顫抖著。
「艾瑞凱勒家最大能動員的傭兵也不過一萬人，再加上最近鐵跟武器的價錢，你一個里伯列克家能養得起一萬司卡反抗軍？怎麼還不成為陸沙德第一大家族？」
「當然不是一下子，我也花了五年的時間在做這些....」
「喔好，那簡單，只要把里伯列克家毀了，司卡反抗軍就完了吧？」
「你毀了司卡反抗軍又有什麼用處！」
「有什麼用處？」克洛右手揮動著匕首，用刀身敲擊的左掌掌心。「嗯....教訓不願意拱出幕後黑手的里伯列克家？司卡反抗軍是不是會完蛋我還真不關心。」
克洛用黃銅安撫艾瑪，降低她的忠誠心，再用鋅激勵她的親情。
「既然司卡反抗軍不妨礙大人的話，請大人饒過里伯列克家吧....孩子都還沒成年....」
「安靜！」克洛轉頭，他聽到有人的腳步聲，距離還很遠，但是方向正朝這裡前進。
克洛帶上面罩，可是附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堵上艾瑪的嘴。
而且艾瑪已經意識到這可能是她活命的機會，準備出聲喊人。
情急之下，克洛將右腳腳尖踢進艾瑪的嘴裡，膝蓋微彎將艾瑪的頭頂到牆上，幸好鞋子的硬度夠，即使艾瑪拼命想要咬傷他也沒有辦法，但是發出來的聲音已經足夠引起人注意了。
克洛熄掉射熄蠟燭，等著一看到人影就射出夾幣撂倒對方，但是他細細分析聲音後有些絕望，對方人數有點多。
等到對方足夠靠近的時候克洛就放棄攻擊的想法，如果只是經過的話，雙方都默默地警界對方就好了。
不過帶頭的人卻讓克洛愣了一下，那人雖然只憑藉著身後的人手上的光源，但是還是露出微笑：「呦，原來是你啊小個子。」黑影揮揮手，但是沒有帶著人靠近。
克洛點點頭，一邊還要出力壓制住不斷掙扎的艾瑪。
「這間有人用了，我們換間吧。」黑影肯定也瞧見了艾瑪，但是他沒有說什麼，回頭就把身後的人帶離開了，讓克洛鬆了一口氣。
陸沙德這麼大，連恩偏偏介紹了個會有其他人過來的地方。
克洛有些惱怒，不過等到他聽不到黑影那些人的聲音後，他才把腳抽離艾瑪的嘴。
維持這個動作太久讓克洛恢復站姿時，接觸地面的時候抽筋了一陣。
「你肯替是惡魔....」門牙被克洛踢斷的艾瑪漏風著說道。
「我沒什麼耐性了，你要不要講到底是誰在金援你們，這是你最後回答的機會。」揉著大腿肌肉的克洛低吼著。
「肯聽放過地伯爹克？」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肯定不是我要的。」
克洛揚起匕首，艾瑪急忙大喊。
「威斯坦！是威斯坦家！減跟武器都是搭們給的！」

克洛放下匕首，艾瑪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

「一個擁有最多資源跟權力的貴族為什麼要幫助司卡？」

「我不知套，他們說只要我在指挺時間上派神攻擊陸沙額，他們就願意幫助我們...」

「時間呢？」

「還沒聽。」

「好吧！」克洛再度舉高匕首，「但很可惜，你已經錯過拯救你們家的機會了。」打從想到耶律阿德可能知道芮的事情後，克洛就不打算留下里伯列克家任何一個人，包含所有司卡。

「什麼？！」

「你的機會在你說了一句我完全聽不懂的話時就已經消失了。」克洛狡辯道。

「我沒有！」

「很可惜，反正你也不知道他們之後會怎樣，因為這裡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孩子！次少不要殺孩子！求求你！」艾瑪掙扎著往克洛身上靠過去，克洛推開她，把她推回牆角。

艾瑪啜泣著，嘴裡還喃喃說著類似孩子是無辜的話。

「我很清楚一念之仁的後果，畢竟你眼前的人就是從中誕生的邪惡。」克洛直視艾瑪茫然的雙眼，「別人犯的錯，我可不會再犯。我會記得先殺了你兩個孩子，再解決耶律阿德。」

「惡魔…惡魔…」艾瑪毫無反抗的任由克洛把匕首插入胸口再拔出來，「惡魔…惡魔…」

克洛忍著反胃的感覺，看著地上的血跡慢慢擴大，稍微移動了腳步避免讓自己的鞋子沾上血，艾瑪依舊低喃著。

直到下水道恢復寂靜。

克洛乾嘔著，許久沒進食的他什麼也吐不出來，但是他還是壓抑不住噁心的感覺，直到精疲力竭的靠在牆上。

『為什麼其他人可以做的這麼容易。』克洛不甘心的想著。

雖然他用夾幣打死過幾個司卡，但那是司卡。貴族可不一樣。

他發現他右手碰到艾瑪逐漸冰冷的屍體，所以往左邊挪了一下。

『還沒完。』克洛吸口氣壓下反胃感，強迫自己振作。

他還得趕到里伯列克家。

必須承認，殺死兩個不相干的孩子簡單許多。

克洛旁邊的床上有一具脖子被拗斷的男孩屍體，面對著抱著一樣脖子無力垂下的女孩屍體，憤怒到不斷低吼的耶律阿德跟兩名迷霧人。
窗戶那邊有動靜，有兩個人從外面跳了進來。
克洛拉了其中一個射幣的腰包，靠著鐵拉跟白鑞把其中一個飛進來的人頭打歪一邊， 另一個人又飛上屋頂，掛在挑高的水晶燈上，克洛追了上去，原本在耶律阿德身邊的迷霧人也深蹲跳了上來，但克洛扯下了水晶燈，並在落地前捉住了那名射幣，兩人落地後那射幣的頭部碎成一片壓花。
水晶燈稍微阻礙了兩個白鑞臂，克洛看著被晾在一旁的耶律阿德，一個箭步衝上去，燒起白鑞，打算一個正拳打穿耶律阿德的左胸。
但是耶律阿德的左手接住了克洛的正拳。
這下子克洛可嚇了不小的一跳，要知道平常在外強勢的都是艾瑪，耶律阿德在所有場合都是附屬品，那樣的艾瑪是個普通人，而耶律阿德是白鑞臂。
所以他毫無防備的吃了耶律阿德的上鉤拳，他的下顎肯定是被打歪了，嘴裡有血的味道，克洛落到地上時後空翻想維持姿勢，但掙脫水晶燈的兩個白鑞臂撲了上來把他壓制在地上。
兩個白鑞臂一左一右扭脫了克洛的手臂，再踩住克洛的膝蓋內側讓他動彈不得，接著拖起他的腋下，讓他跪直在耶律阿德面前。
「艾瑪在哪裡？」耶律阿德走了過來，拉下克洛的面罩，「克洛‧泛圖爾。」耶律阿德有點愣住，但怒氣一下子就返回。
「....」克洛沒有回答，剛的重擊還令他腦袋有些暈，脫臼的兩隻臂膀也痛得他只能咬著牙。
「不回答我就送你上路了。」耶律阿德雙手交握，並且高舉過頭，往克洛的脖子揮了下去。
但是耶律阿德的身體往克洛這邊倒下，克洛被耶律阿德的身體完全擋住，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直到一個聲音響起。
「你們的主人死了，想活就給我滾。」是黑影的聲音。克洛有點詫異，他怎麼會在這？
兩個白鑞臂很有默契地同時放下了克洛，然後拔腿就跑了出去。
「不行...不能留活口。」克洛扭動著身體，把自己弄離耶律阿德的屍體。
黑影衝了出去，沒多久就聽到短暫的打鬥聲跟慘叫聲，等克洛把自己弄出來時，黑影已經回來了。
「樓下還有不少司卡，但是都因為濃霧，想跑也不敢跑出去。」
「那真是太好了....能請您先幫我把兩隻手臂接回去嗎？」
 黑影走道克洛身邊蹲了下來，檢查了一下手臂的骨頭，然後順口問了一句：「你跟普利溫‧泛圖爾是什麼關係？」
「你認識....嘶～...我父親？」克洛在黑影施力接回骨頭時，忍不住痛地喊了一聲。
「原來你是他兒子，我還以為泛圖爾家的人都死光了。」
「你曾經是個貴族？」這次克洛有了防備，沒有因為疼痛而發出怪聲。
「怎麼？不像嗎？」黑影看了看克洛的下巴，順手幫他挪了位置。
「只是有些驚訝。」
「被我拋棄的名字是貝西摩斯‧安潔拉。」黑影一把拉起克洛，克洛檢查一下身上的傷勢，除了下巴跟手臂外，倒是沒有其他外傷。
「我知道你。」克洛看著黑影說道。「我知道你離開安潔拉家，然後消失了，我還以為你會跑到陸沙德外。」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囉！」黑影聳聳肩，「反正我的冒牌父親根本不在乎這件事情。」
「冒牌父親？」
「這故事長的囉！我們先離開這吧。」
「不，我剛說了，不能留下活口。」
短暫的沉默。
「我第一次聽說有人要幹這麼狠的。」
「你在乎司卡的命？」
「不在乎，所以要我幫什麼忙嗎？」

 看著熊熊燃燒的里伯列克大宅，克洛盯著每一個可能會有人衝出來的地方，雖然他早就把所有可以逃命的地方堵上。
可以聽到裡面的人控具的喊叫，還有人似乎在禱告，但就是在向誰禱告呢？統御主？
克洛觀察著火勢，看起來廊柱都已經著火了，於是他燒起鐵。
木頭接合處的釘子化作藍線一一出現在他眼前，他的手抓住不存在物質界的藍線，然後開始拉扯。
房子開始發出斷裂聲，司卡們又開始大聲尖叫，然後兩層樓的建築就這樣垮了下來。
大部分的尖叫聲消失了，少部分則是更劇烈的喊叫著，直到火勢把聲音吞滅。
黑影看著克洛，但是克洛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
「走吧。」克洛邁開步伐，往陸沙德的方向走過去。
「你一個迷霧之子要用走的？」
「我的金屬幾乎燒完了，只剩下翻過陸沙德城牆的份，如果你趕時間的話就先回去吧。」
看著克洛的背影，黑影歪頭想了一下，然後跑了過去，把克洛抱了起來放在自己肩膀上。
「你幹嘛！」克洛嚇了一跳，掙扎的想下來。
「抓穩囉！」黑影一個鋼推，飛進迷霧之中。
克洛急忙抱住黑影的頭，才讓自己不會從空中掉了下去。
「放我下去！」
「趁這機會，教你一些技巧，你給我坐好！」黑影駁回道。
兩人就這樣一邊教學一邊在霧中快速移動著，回到陸沙德他們約定的碰面地點。
黑影把克洛放了下來，卻發現克洛眼睛裡充滿淚水，忍不住驚訝的嘖了一聲。
「上面風很大。」克洛抹掉淚水。「我要回去了。」
「等等。」黑影喊住克洛。「明天晚上有事嗎？」
克洛想了一下，「暫時沒有。」克洛揉著眼睛說道。
「那明天見個面吧，我帶你去個地方。還有，下次有這麼好玩的事情記得找我，要不是今天你剛好被我撞到，我可就沒有機會親眼看到這麼精彩的一幕。」
「....好。」克洛不知道要做何感想，要是黑影沒來，自己肯定死在里伯列克大宅了。
「明天見啦！不能來記得留張紙條告所你去哪了。」黑影咻的一聲飛走了，留下克洛一個人。
快天亮了，但是克洛暫時想要一個人靜一靜，他靠著房屋， 將自己縮成一團。

在很久以前，在泛圖爾還沒進軍陸沙德，有一位爸爸童心未泯，帶著自己才七歲大的孩子，在自家管理的礦區，吹著夜風，享受著在天際飛翔的自由。